葛农

按照我的原计划，是打算今天故事就正好发生到平安夜的，可惜先遭文档丢失之祸，又逢手机崩坏之灾，故事外的几天停更，故事里的时间就延宕了半年。

谢谢 @请向我发送评论 这位了不起的天才和各位仍然在奔年坑中抱团取暖的少女，平安夜大家继续热爱><

李总的生日用了王叔叔的- -

（十五）

没过几天，已经停滞了一些日子的洛菲斯有了动静，而且速度效率远胜从前。一直忙得顾不上联系郭鑫年的罗维也突然打来了电话，劈头就是一句：“你和李奔腾究竟什么关系？”

郭鑫年心想这什么情况，有这么问话的吗，捉奸还是审犯人呢，他最近心情不错，也不生气，笑着反问：“你怎么不去问你新老板？哦对了，我还没恭喜你呢，罗总，卖了亲儿子，身家千万了吧。”

罗维哼了一声：“我这位新老板，防我跟防贼一样，把我软禁在深圳，他自己跑回北京了。人要当曹孟德，看我们都像司马懿。我从前是窜天猴儿，现在成了笼中虎。哎？你少跟我这儿打镲，还没回答我问题呢。” 

“算……算朋友吧，到底怎么了？”郭鑫年想想和李奔腾的种种情形，真不是朋友二字可以说得过去的，他不善于撒谎，可也知道此事不能实话实说，话语间就有点犹豫。

罗维叹气道：“你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，一心只知写代码。李奔腾带你跟麒麟各股东聚会的事情，业内已经传开了。”

郭鑫年有点吃惊，这个圈子怎么跟娱乐圈似的这么八卦。“私人聚会，有什么好议论的。”

罗维在电话那头像被噎住了，好一会儿没说话，半晌才用一种跟外星生物沟通的语调说：“郭鑫年，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互联网私企小老板，跟麒麟元老李奔腾叶志飞他们在美洲俱乐部这种地方聚会，你说有什么好议论的？现在大家都在猜你到底是哪家低调富豪的公子，还是什么海外资本背景的科技新贵。”

郭鑫年噗地笑出来：“那怎么着，我要不开个发布会，声明我郭鑫年，北京第一毛纺厂办公室主任郭振山之子，一介草民，无权无势，非富非贵，偶入豪门聚餐，打了个酱油而已？” 

“我都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。什么叫而已，这就像蝴蝶在中美洲扇了一下翅膀，太平洋就能海啸。洛菲斯是不是立刻动起来了？你知道彭学武为什么举棋不定，就是因为你们太小，担心研发力量不够，难跟大财团抢夺市场，很容易被人模仿超过。再加上金振邦在他背后顶着腰眼儿，想让洛菲斯投给他儿子，彭学武首先要钱其次要人情，想两全其美。现在鑫年科技和麒麟有瓜葛，那牌面可就大不同了。听说麒麟投给你们五千万？”

 “没有啊。哪儿来的五千万。”听罗维不信，郭鑫年又说：“洛菲斯要做尽调，鑫年科技和麒麟有没有投资关系，一目了然的事，我何必骗你。”

 罗维沉吟道：“那李奔腾想干啥，他摆明了在帮你们，我说句实话，鑫年你别不爱听，我本来对魔晶不是很看好，但李奔腾这么青睐，我的想法就不得不受影响。我这么想，别人肯定也这么想。他抬了魔晶的轿子，暗示麒麟和鑫年科技有关系，可是麒麟又没投资你们。这老狐狸到底什么目的？”

郭鑫年想起李奔腾微笑的样子，还真的挺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，不由鼓掌拍腿，哈哈大笑。把罗维笑得莫名其妙。

“你是出了名的人精，小狐狸，你不知道老狐狸想什么，我更不知道了。就算我知道也没辙，论手段论力量，那都不是一个等量级的。我只想尽全力开发我的东西，至于李奔腾要如何，不在我的控制范畴之内。”

这番话颇有道家意思，听起来废，想想倒也在理。罗维又问：“如果李奔腾要招揽你呢？当年我拉你进狐邮你不干，说不定将来我们能在麒麟做同事。”

郭鑫年再神经粗，也听出罗维的试探之意，他想罗维这人什么都好，就是弯弯绕实在多，何不直言相问呢。“李奔腾确实有帮我，可你都说去了麒麟就要当笼中虎，我这人比窜天猴儿还窜天猴儿，怎么会去？”

罗维听罢，语气松软下来，不似先前那么急切咄咄的了。两个人又闲谈几句，郭鑫年突然正颜厉色地问：“罗维，你老实说，洛菲斯的事情你怎么这么清楚？”

罗维得意地笑道：“山人自有千里目顺风耳。”

“你本事真大。可别把耳目安排到兄弟这里啊。”郭鑫年冷冷地说。

罗维一愣：“那怎么会？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？”

 郭鑫年忍俊不禁：“逗你玩儿，还当真啦？”

 跟罗维聊完，郭鑫年自然想到李奔腾。如果罗维说的都是实情，那李奔腾带他去吃饭就不是偶然的兴之所至了。此人做什么事都有目的，做什么事都留个五六手，不到最后一步，你看不清他究竟想要什么。这和郭鑫年单纯率直的个性整个儿都是反着来的。郭鑫年的朋友里，心眼儿最多的也就是罗维了。但罗维的心眼虽多，心思却常常摆在脸上，心思先把心眼给揭了底。跟李奔腾比是小巫见大巫，远远不够看。

郭鑫年想，他跟李奔腾的关系奇就奇在，明明知道对方一肚子城府，无事不筹谋，但也并不怀疑他的温柔和情意——或者该叫情欲——都是发自内心，并不掺假。因为李奔腾对他的好，建立在一切都处于可控的前提之下，在这样的前提下，他简直算是个既慷慨又耐心的年长情人。但是假如有一天，郭鑫年有胆子和他两军对垒，有胆子损伤他的城池一砖一瓦，李奔腾一定会对他赶尽杀绝。那么，换了郭鑫年呢。赶尽杀绝倒不会，他没有那么狠，但这不是什么痴情所致，只是天生秉性如此。从这一点上来看，他和李奔腾又是一致的。他们都不会投入到忘乎所以，为对方失去自己的地步。这可能有点儿遗憾，传说中的爱情，难道不应该起码有一些忘我和愚蠢么？大概李奔腾那句“总不是因为爱情”才是真相，这种看似干柴烈火可又各自清醒的关系，是不配叫做爱情的，管它呢，郭鑫年充满冒险主义地想，乐在其中就好，在老虎身边打盹儿本身也够叫人肾上腺素飙升的。

七月中旬，就在郭鑫年对拿到洛菲斯的投资信心十足的时候，彭学武却提出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要求：魔晶必须在三个月内上线。这比鑫年科技原先的计划书提前得太多了，跟拒绝没有区别。大家的心态一下子崩了。

 “洛菲斯对咱们还是没信心啊。”卢卡擦着眼镜儿长叹一声。

“这他妈的明显还是金振邦在搞鬼，这个老小子！”高迪愤愤不平。

 郭鑫年紧锁双眉，一言不发。三个月，怎么办，这不是扛木头背石头，再多找一倍两倍人手就行。彭学武在探他的极限和底线。他该孤注一掷，继续在这棵树上折腾，还是该趁早改弦易辙，琵琶别嫁？

 “我觉得，还是应该劝说李奔腾入股。他入股，鑫年科技这艘小船就有保驾护航的了，你说呢卢卡？”高迪知道郭鑫年是不愿意让麒麟介入魔晶的，他想拉卢卡进统一阵线。

“老大，要不，找李奔腾求个助？”卢卡也有点动摇，他试探地问郭鑫年。

 郭鑫年一惊，没想到卢卡会这么说，不做大企业的附庸，保持自我开发的独立性，本来是他们两个创业以来一直的默契和共识。

 “好啊，”他答应得很爽快，这让高迪和卢卡都很意外。“我去求李奔腾，让他再借咱们几千万，那何必找风投，就让李奔腾养着我们不好吗，你们都觉得那两千万是白给的，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吧？李总，再多扔几个馅饼吧！你们想过没有，假如李奔腾不愿意再借呢？或者往前捯，假如李奔腾根本没有借给我们那两千万呢？魔晶是不是一定死，鑫年科技是不是很快破产，就因为有过那两千万，你们就把魔晶和自己都不知不觉地依靠在李奔腾身上了，这是创业吗，这和乞讨有什么区别？”

 他站起来，看了看高迪，又把目光投向卢卡，那目光灼灼的，让卢卡有点儿害怕。

 “你们怎么那么肯定李奔腾愿意入股？好，假设李奔腾同意入股，然后会怎么样？魔晶一定会按照麒麟的战略和计划发展，符合麒麟的用户群体和需求，它可能仍然叫做魔晶，也可能会有另外一个名字，但你我都清楚，它不再是我们独一无二的魔晶了，它只是麒麟公司麾下的一个软件而已。卢卡，魔晶是你和我共同孕育的，你也是魔晶的父亲，它在我们手中，是有温度，有色彩，有感情的，你真的要把它送到麒麟那里，让它变成一个没有生命，只负责带来利润的应用吗？”

 卢卡张口结舌：“我，我肯定不愿意啊，但，但是，三个月上线，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，而且我负责地告诉你，就算逼死我，也，也根本做不到。”

三个人正在争执着，李奔腾的电话打过来了。郭鑫年想，还真是说曹操，曹操就到。他到走廊上接电话，平时他对李奔腾的来电是挺期待的，今天心浮气躁，就露出不耐烦的声气来。李奔腾立刻就察觉到了。

“怎么了？不开心？”

“没什么，公司的事情。”郭鑫年敷衍他，同时有点儿不讲理地想，还不是因为你。收了你两千万，整个公司都把你当救苦救难的菩萨，斗志全消，有事只想跪下叫爸爸。

“哦，那晚上别回家了，我来接你。”

郭鑫年气血上涌，这是把我当什么啊。其实他已经习惯李奔腾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方式了，只不过今天高迪和卢卡，尤其卢卡让他非常失望，李奔腾的风格就也变得令人不快。

“不去，加班。”他硬邦邦地拒绝。

“你还是在跟我生气。”对方的声音也变得冷淡了。

 郭鑫年想，按照李奔腾的脾气，应该会先挂电话，然后不闻不问，冷他几天十几天，在他快到临界点的时候，再像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出现，只字不提两个人的冲突，仍然温柔而周到，让他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被这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忘掉，心甘情愿地跟他回西山别墅，接下来李奔腾会用一场激烈而没有节制的性爱报复他，惩罚他，看着他倍感羞惭又心满意足地沉溺其中。

郭鑫年吓了一跳，他这才意识到李奔腾一直以来都在用这种办法控制他，训练他，忽冷忽热，忽远忽近，周而复始地刺激他，他也周而复始地习惯和期待，这和巴甫洛夫的小动物有什么两样。而李奔腾能做到这一点，不也归功于他权威的地位带来的精神优势吗？或许还要加上性能力，所以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卢卡和高迪对李奔腾的依赖？他才是更不堪的那个。

郭鑫年被这个觉醒吓得头皮发麻，赶紧先挂了电话，想了想干脆关机，直到下班一个钟头后才开机。 

然而李奔腾却不按照他的预想行事，像过去那样消失个十几天再出现。他的短信立刻就跳上了屏幕。

“今天有大规模的英仙座流星雨。”郭鑫年摇摇头，他真把自己当小女孩哄了。

 接着又有一条。

 “而且我生日。你不打算来陪一个38岁的孤独的老家伙过生日吗？”

郭鑫年急忙打开网页，确认了一下，李奔腾的生日还真是今天。孤独，你怎么会孤独呢，整个麒麟的北京总部大概都在为你过生日。众星拥月，百官朝拜的，孤独什么啊。

 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站起来，走到窗口往下望，又看到那辆熟悉的银灰色沃尔沃。

 “也罢，大家都知道李奔腾是郭鑫年的贵人，还躲闪个什么劲儿。”他嘴上自嘲着，仍关了电脑，急匆匆地跑出大门，几个还在加班的员工朝他说“郭总再见”，他都没来得及回应。

很久以前有个算命的说他的命格朱雀乘风，水火得济，贵不可言。只是伤在心肠太软，弄不好就是个朱雀折足。

 贵不可言他倒不怎么信，但心软这一点，可能还是说准了。